​玉泉院

玉泉院

华山脚下有一所玉泉院，这所道观是宋神宗皇佑年间的道士贾得升为师傅陈抟所建。一千多年来，这里曾会聚许多名人高道，讲学修炼，后来逐渐衰败式微。我到指挥部工作那个年代，寺庙道观尚没有“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”，所以道观建筑陈旧，里面的道士们也很清贫，就如同道观里朴素的栀子花。栀子花的花语是快乐欢喜，坚强勇敢，默默守护，遵守约定。栀子花的花朵是非常素雅的，给人很冷清的感觉。孙总工作闲暇了，喜欢去道观里和老道长闲聊，排遣心中的积郁。他每次去，都会开车给道观里带去一些米面油蔬菜蛋之类的物资，老道长则每每用煮茯茶来招待他。我第一次跟随孙总见老道长时，颇感失望，他不像书中描写的“一名头戴紫阳巾，身穿八卦衣的道士，在徐徐清风中飘然而来。只见他鹤顶龟背，凤目疏眉，面色红润，神态飘逸。他一来到人群中，立觉其气质非凡，似鹤立鸡群”的样子，只是一位相貌普通的白须老者。老道长照例煮茯茶招待我们的到来，这种茶是西北、蒙古一带游牧民族地区特需商品，因在伏天加工，故称伏茶。陈放年代越久的茯茶香味越浓，茶汤色泽红艳明亮，据说茶中的金花能有效调节人体新陈代谢。听孙总说，茯茶的饮用有两种方法，一是清饮，即开水冲泡。二是调饮，即用壶熬煮。清饮一般是用来招待客人，调饮，即用壶熬煮，则是用于家人饮用或款待亲朋。一碗茶，可见孙总在老道长心中的位置。我和孙总成为亦上下级亦朋友后，他再去道观时喜欢拉上我。几次下来，我认识到老道长还是很有些见识的，他主张我们做人是‘有为境界’，在有为境界中，只要没有不当的欲求，就不会受不当的束缚，那便是逍遥自在了。真正的自由是不存在的，只需控制欲望，便足以逍遥自在。一次，道长从“回首向来萧瑟处，归去，也无风雨也无晴” 的词句说到苏轼，一般了解苏轼生平的人，都觉得他很潇洒，哪怕是被贬之后，仍旧天性乐观。以至于林语堂对他如此评价：“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。” 但据他研究，却发现，苏轼的“淡定”，有很大一部分是“装”，把自己的软弱和无奈隐藏起来，把最好的一面亮出来。“装”好了，生活就通透了，人生就在清醒和糊涂之间，自由切换。“自知者不怨人，知命者不怨天；怨人者穷，怨天者无志。” 老道长总结的这一句，出处我是知道的，它出自荀子的《荣辱》。有一回道长让孙总和我解释什么是“生活”，我抢着回答说是“生下来，活下去”。老道长补充说：糊涂人的生活就是生着气活着。道长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，“令狐冲向江中望去，只见坐船的窗中透出灯光，倒映在汉水之中，一条黄光，缓缓闪动。身后的小酒店中，莫大先生的琴声渐趋低沉，静夜听来，甚是凄清。。。”我猜想孙总又被勾起了心结。像孙总这样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人物也会出现感情问题，充分说明了高富帅碰到感情问题也一样歇菜，同时也说明了再多的物质也解决不了精神上的问题。我联想起了杨绛先生的话，她曾说：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带伤的人。无论什么时候，你都要相信，真正能治愈自己的只有自己。不去抱怨，不怕孤单，努力沉淀，世间皆苦，唯有自渡。愿你内心山河壮阔，始终相信人间值得。我和孙总唱歌喝酒时也劝过他，本来嘛，无所谓乐观悲观、积极消极，只要还有重新开始的能力，人生就没有结束。无所谓成功失败、幸运倒霉，只要还有发现乐趣的能力，人生不过一场游戏。老道长又为我俩斟上一碗新茶，开口徐徐道：春有百花秋有月，夏有凉风冬有雪，若无闲事挂心头，便是人间好时节。那一晚和老道长的彻夜长谈，孙总和我仿佛如醍醐灌顶般觉悟了！所谓名师出高徒，这个“名师”不一定是具体技能有多高超，而是他的见识、境界有高超之处，一句话能说到要害之处，一句话就能抵一万句！整晚上我俩都不感觉困倦，当然也可能是茯茶喝多了的原因。第二天一早，孙总拉我站在道观最高处一起看日出，太阳从厚厚的云层奋力跳出的一刻，周遭瞬间金光闪闪。孙总说他的内心一下子敞亮了，正所谓：欲成大树，莫与草争；将军有剑，不斩苍蝇。